林老師

來源:  新法治報·贛法云客戶端     |    日期:  2025年09月12日     |    制作:  聶琪     |    新聞熱線:  0791-86847870

世范——致敬師者

編者按

“言為士則,行為世范”。師者,為師亦為范。本期《棠陰》,讓我們一起致敬師者,感受那銀杏樹下沉淀的師恩、一方硯臺里流淌的墨香、新警第一課上的傳承,還有我們每個人心里都藏著的一位“林老師”……

林老師

程春平 (德安縣人民法院)

門“咚咚”地響了。她從鏡子里望去,門把正慢慢地轉(zhuǎn)動著,有個身影輕輕地從門外面閃了進來。

“汪仁貴!”

她內(nèi)心叫出這個人的名字??赡莻€人,像是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她,徑直去了客廳。然后,是上樓的聲音,樓板上還有翻箱倒柜的嘈雜聲傳來。

“汪仁貴,你翻什么呢?” 她喉嚨里滾出句話,輕得像嘆氣。

樓上沒應(yīng)聲??蛷d中央,午后的陽光斜斜照射進來,照得空中的灰塵跳迪斯科。她忽然笑了,這灰塵真有意思,有的胖得像當年總偷偷藏糖的大胖,有的瘦得跟總愛哭鼻子的小紅似的。那幫孩子,前陣子還拎著水果來看她,嘴甜得像化了糖:“林老師,您還記得我不?”

她哪敢說不記得。車禍后,腦子就成了漏風(fēng)的篩子,昨天的事過了夜就忘,偏偏二十多年前的碎片總冒出來。比如師范學(xué)校窗臺上的那盆月季,比如紅英拽著她胳膊喊:“你都三天沒吃窩窩頭了!”

直到嫁給汪仁貴,她還會偶爾想起那盆月季。汪仁貴是她的校友兼學(xué)長,家在鎮(zhèn)上開雜貨鋪,說話總帶著股優(yōu)越感。別人都說她攀高枝了,她自己也覺得,日子就該這么過——備課,改作業(yè),聽汪仁貴在飯桌上吹噓自己多么多么厲害。直到有一天,他襯衫上沾著股陌生的香水味,比她那瓶用了三年的雪花膏貴氣多了。

“咱離了吧。”結(jié)婚后的第二十年,汪仁貴攪著碗里的雞蛋羹,語氣像聊當天天氣一樣淡定。林娟手一抖,筷子掉在地上,她彎腰撿拾起來。

她活成了失敗者的樣子。她認命,她想起自己一心撲在工作崗位上的那些時日,“舍小家顧大家”成了常態(tài)。

走出民政局那天,天陰得像塊濕抹布,她任由淚水從眼角噴涌而出,忘記了自己身在車流之間。伴隨著汽車刺耳的剎車聲音,有人踩著剎車向她狠狠地謾罵,她站在馬路中間,眼淚糊了滿臉,連汽車喇叭聲都聽不見。

再睜眼時,腿就不聽使喚了。

講臺是上不去了,崗上小學(xué)那棵紅棉樹,她也只能從窗口瞅兩眼。林娟轉(zhuǎn)著輪椅到梳妝臺前,她摸出粉餅,輕輕往臉上拍,拍著拍著就笑了——當年在師范學(xué)校,她也是這么對著鏡子涂雪花膏,紅英在旁邊笑她:“再涂,那男生也看不著。”

樓上的動靜停了。林娟豎起耳朵,聽見腳步聲“咚咚”往下砸。她趕緊將目光轉(zhuǎn)回客廳,卻連個人影都沒瞅見。

“汪仁貴?” 她喊了一聲,聲音空蕩蕩的。“到底在樓上找什么呢?”他每次都是這樣出入家中,仿佛家里永遠藏著秘密似的。

樓下傳來汽車發(fā)動的聲音。林娟瞅著窗外,汪仁貴的車正往外躥,跟被狗攆似的。她忽然笑出了聲。鏡子里的自己還在,雖然坐在輪椅上,眼神里的光卻沒滅,就像那紅棉,落了又開。

“咚咚……”門又響了,這次的敲門聲輕得多,帶著點小心翼翼。

“林老師!”門外傳來十分熟悉的呼喚,像小紅的聲音,還有大胖憨厚的笑,“我們來接您去學(xué)??醇t棉花呢!”

林娟剛應(yīng)了一聲,門就從外面被輕輕推開了。

小紅推著輪椅,大胖在旁邊擋著風(fēng),一行人往學(xué)校走。紅棉樹下,一群穿校服的孩子老遠向她打招呼:“林老師好!”

林娟仰起頭,看著紅得似火的花兒綻放在樹上,她忽然釋懷地笑了。原來真正的講臺從不在教室里,而在這些牽掛的眼神里;真正的青春也從不會消散,它會變成紅棉的種子,落在一個個年輕的心里,開出新的花。

編輯:何山

校對:王小明

審核:朱葉